埤雅卷之一
宋 陆佃撰 明
释鱼
龙
龙八十一鳞，具九九之数，九，阳也。鲤三十六鳞，具六六之数，六，阴也。龙亦卵生思抱，雄鸣上风，雌鸣下风，而风化。有鳞曰蛟龙，有翼曰应龙，有角曰蚪求龙。盖虫莫智于龙。龙之德不为妄者，能与细，细能与巨，巨能与高，高能与下下。故易乾以龙御天，坤以马行地。龙，天类也。马，地类也。易曰：震为龙，震为龙，以动故也。周易以变者为占，故乾六爻皆动，皆谓之龙，所谓初九、九二、九三、九四、九五、上九是也。蔡墨曰：龙，水物也。周易有之，在乾之姤日：潜龙勿用其同人曰：见龙在。田，其大有曰：飞龙在天，其夬曰：亢龙有悔，其坤曰：见群龙无首吉。盖乾初九变而之垢，九二变而之同人，九五变而之大有，上九变而之夬，六者俱动变而之坤，是以蔡墨之言如此。
知此，则知震所以为龙之义矣。买谊新书曰：亢龙往而不能反，故易曰有悔。有悔者，凶也。潜龙入而不能出，故易曰勿用，勿用者不可也。观谊之言，如曰勿用者，戒使勿为潜龙也，故曰：潜之为言也，隐而未见，行而未成，是以君子弗用也。盖止使人无为，谓之勿，所谓勿用娶女，勿用有攸往，小人勿用之类，皆戒使勿为也。
俗云龙精于目，盖龙耸，故精于目也。阴阳自然变化论曰：骊龙之眸，见百里纤芥。又曰：龙能变水，人能变火。又曰：龙不见石，人不见风，鱼不见水，鬼不见地。孙绰子曰：高祖御龙，光武御虎。龙，韩、彭之类是也。虎，耿、邓之类是也。法言曰龙。以不制为龙，圣人以不手为圣人，手，取也。言虽容有飞祸，而非其所取。诗曰：宾载手仇。手，取也。郦元水经曰：鱼龙以秋日为夜。按龙秋分而降，则蛰寝于渊龙。以秋日为夜，岂谓是乎？庄子曰：朱泙漫学屠龙于支。离，益殚千金之产，三年技成，而无所用其巧。此言技术虽高，而应世稍疏，则无所用之。是以君子因时施。宜事在于适而巳，岂必一二以追先王之迹哉？旧说鳖畏葱，蛟龙畏铁。又云：龙肉以醯渍之。则文章生今相家说龙，人臣得其一体，当至公相。曾公亮得龙之脊，王安石得龙之聙。
内典云：龙火得水而炽，人火得水而灭。按葬书以龙言山，以虎言水，六龙九虎是也。直山直水，谓之死龙死虎，故曰小顿大起，宛转如盘龙，奋迅如舞鹤，谓之住冈。
鲤
此今之赪经鲤也。一名鳣鲤，脊中鳞一道，每鳞上有小黑点文，大小皆三十六鳞，鱼之贵者，故尔雅释鱼以鲤冠篇，而养鱼经曰：所以养鲤者，鲤不相食，易长又贵是也。神农书曰：鲤最为鱼之主。今人以盘水。养之虽困，鳞不反白，盖健鱼也。诗曰：鱼丽于罶，鲿鲨。鱼。丽，于罶鲂鳢。鲤鱼丽于罶，𫚢鲤。盖鲿鱼黄鲂鱼，青鳢。鱼玄，𫚢鱼白，鲤鱼赤，则五色之鱼具备，故序以为万。物盛多也。俗说鱼跃龙门，过而为龙。唯鲤或然。亦其寿有至千岁者，故詹何之约，千岁之鲤不能避也。鳞，邻也。鲤，里也。鲤进于鱼矣，殆亦龙类。是以仙人乘龙。亦或骑鲤，乃至飞越山湖。
鲂
鲂一名解毗，比今之青编也。郊居赋日：赤鲤青鲂，绢鳞缩项阔腹。鱼之美者，盖弱鱼也。其广方，其厚福，故一日鲂鱼，一日鳊鱼。鲂，方也。鳊，褊也。诗曰：川泽讦许吁，鲂𫚈甫甫。甫，美也。鲂之为美旧矣，今更与𫚈鱼连。道以著韩国水土之善者。盖鲂鱼虽等美，而缘水之异，则有优劣。故里语曰：洛鲤伊鲂，贵于牛羊。言洛以浑深宜鲤，伊以清浅宜鲂也。又曰：居就粮梁水鲂。盖今辽东梁水之鲂，特肥而厚。诗曰：岂其食鱼，必河之鲂，言无民而不可治。岂其取妻，必齐之姜。言无臣而不可使，所以诱掖其君也。且河性宜鱼，故诗曰：岂。其食鱼必河之鲂，必河之鲤也。列女传曰：传于以燕牛之角，缠于以荆麋之筋，糊于以河鱼之胶。说者以为燕角善，楚筋细，河胶粘。诗曰：鲂鱼桢尾以譬君子劳。于王事。养生经曰：鱼劳则尾赤，人劳则发白。
鲿
今黄鲿鱼是也。性浮而善飞跃，故一曰扬也。陆机日：今黄类鱼，燕头，鱼身，颊骨正黄，鱼之有力解飞者，一名黄扬。旧说鱼胆春夏近下，秋冬近上。
鳢
今玄鳢是也。诸鱼中，唯此鱼胆甘可食，有舌，鳞细，有花文，一名文鱼，与蛇通气，其首戴星，夜则北向，盖此方之鱼也。诗曰：鱼丽于罶，𫚥缈。其次曰鲂鳢，又其次曰𫚢鲤。盖鲿𫚌小鱼，鲂鳢中鱼，𫚢鲤大鱼，亦其鲿鲨之美不若鲂鳢，鲂鳢之美不若𫚢鲤，故其序如此。今鱼品，齐、鲁之间，鲂为下色，𫚢为中色，鲤为上色。衡门之诗，先鲂后鲤，亦以此故也。旧云鳢是公砺蛇所化，至难死，犹有蛇性，故或谓之。
鲣也。尔雅曰：鲣，大鲖，小者𫚛。
𫚢
今偃额白鱼也，一名鲇。𫚢鱼偃，鲤鱼俯。鳢鱼圆，鲂鱼方。鱼丽之诗，一章曰鲿鲨，二章日鲂鳢，三章曰𫚢鲤。盖解鲨，长鱼也。而鲂、鳢则言其鱼一方一圆，𫚢鲤则言其鱼一偃一俯，又以著万物众多也。
鳟
鳟存，似𩽼鱼而鳞细于𩽼，赤眼。诗云：九罭之鱼，鳟鲂。我觏之子，衮衣绣裳。盖鳟鱼圆，鲂鱼方。君子道以圆内，义以方外，而周公之德具焉，故是诗主以言之。然则鳟象公之圆而衮衣者，道也；鲂象公之方而绣裳者，义也。玄衮𫄸绣，而后可以见周公，犹之九罭之取鳟鲂也。尔雅日：𫚑，鳟。益鲧一名𫚑。孙炎正义曰：鳟好独行，制字从尊，殆以此也。
鲔
鲔，伟鱼，似鳣而青黑，长鼻，体无鳞甲，肉色白，味不如鳣，大者长七八尺。岫居，至春始出，而浮阳北入河，西上龙门，入漆沮，见日而目眩。故诗言漆沮及河，通道此鱼。夏小正日祭鲔，祭不必记，而记鲔，何也？鲔者，鱼之先至者也，而其至有时。礼曰：龙以为畜，故鱼鲔不淰。而序诗者亦曰：季冬荐鱼，春献鲔。则鲔别于鱼，其来尚矣。故鲔仲春从河西上，得过龙门，便化为龙，否则点额而还。尸子曰：龙门，鱼之难也；太行，牛之难也。
盖河津一名龙门，两傍有山，鱼莫能上。大鱼薄集龙门，上则为龙，不得上，辄暴鳃水次，故曰暴鳃龙门，垂耳辕下。善为鱼者，不求为龙，望禹门辄逝，是以无暴鳃点额之患。水经曰：鲔出巩穴，直穴有渚，谓之鲔渚。周礼春献王鲔。然非时及佗处则无。故河自鲔穴巳上，又兼鲔称。
鳣
鲔肉白，鳣肉黄。鳣，大鱼，似鱏，口在颔下，无鳞，长鼻软骨，俗谓之玉板，大者长二三丈，江东呼为黄鱼。古今注曰：鲤。之大者为鲔，鳢之大者为鳣，非是也。案诗曰：有鳣。有鲔，鲦鲿𫚢鲤。言鲔矣，而又言𫚢鲤，则鲔与鲤异明矣。诗曰：施罛濊濊鳣鲔发发鳣鲔健鱼。故其跳跃发发。然不鹿于罛，而硕人以刺庄公。诗于鳣鲔言发发，于鲂𫚈言唯唯，则鱼之健弱可知也。义训曰：鱍，掉尾，口上下𪡋敛喁。
鲨
释鱼云：鲨𬶍，今吹沙小鱼，常张口吹沙，故曰吹沙也。鲨性善沈。大如指，狭圆而长，有黑点文，常沙中行，亦于沙中。乳子，故张衡云：县渊沈之鲨鱩也。字指云：鰡。鲨属。诗曰：
鱼丽于罶，鲿鲨鲂鳢、𫚢鲤。盖鲿也、鲂也，鲤也，其性浮鲨。也，鳢也，𫚢也。其性沉，而罶则嫠妇之笱，其用功寡。又。以待鱼之自至。今鱼丽于罶，鲿鲨鲂鳢，𫚢鲤沈浮大小美恶，与其形色之异具有，则余物盛多可知也。俗云：鲨性沙抱。异物志日：吹沙长三寸许，背上有刺，螫人。海物异名记曰：鲨似鲫而狭小。
鲦
鲦鱼，形狭而长，若条然，故曰鲦也。今江淮之间谓之𮬞飧鱼性浮，似鲿而白。盖鲿从尝𮬞谓之飧，其义一。也。诗曰：鲦、鲿、𫚢鲤，先鲦后鲿，先𫚢后鲤者，鲿大于鲦，鲤大于𫚢，亦其美之递不如也。
鲋
吕子曰：鱼之美者洞庭之鲋。鲋，小鱼也，即今之鲫鱼。其鱼肉厚而美，性不食钓。本草所谓鲫鱼，一名鲋鱼，形亦似鲤，色黑而体促，腹大而脊隆，所在池泽皆有之，是也。孟诜云：鲫是稷米化之，其鱼腹上犹有米色。易之井曰：井谷射鲋，瓮敝漏。盖九二以阳居阴，不正者也。不正则旁出而下流以与初矣，故日井谷射鲋。以此上行，则亦趋乎下而巳，故曰瓮敝漏。初六，阴也，而又居下流，且其赖井之功微矣，故称鲋焉。庄子曰：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，曰：吾得斗升之水然活尔。少牢馈食日：鱼用鲋，十有五而俎。盖鱼水物，也，故取。数于月十有五日而盈。淮南子曰：月虚，而鱼脑减今。此鱼旅行，吹沬如星。然则以相即也，谓之鲫，以相附也，谓之鲋。
𫚈
𫚈鱼似鲂而弱鳞，其色白，北工皆呼白𫚈。
西征赋曰：华鲂跃鳞，素𫚈扬鬐。性亦旅行，故其制字从与，亦或。谓之鲢也。传日：连行鱼属。若此之类，是巳失水即死。弱鱼也。今吴越呼鳙鲢鱼，其头尤大而肥者，徐州人谓之鲢，或谓之鳙。
六韬曰：缗隆饵重，则嘉鱼食之缗。调，饵芳，则庸鱼食之。鳙，庸鱼也，故其字从庸，盖鱼之。不美者。故里语曰：网鱼得𫚈，不如吹茹而鳙，读曰慵。者，则又以其性慵弱而不健故也。诗曰：敝笱在梁，其鱼鲂鳏：齐子归止，其从如云。
敝笱在梁，其鱼鲂𫚈齐。子归止，其从如雨。敝笱在梁，其鱼唯唯齐子，归止其。从如水。言笱虽敝，尚足以制鲂鳏之鱼，非特制鲂鳏。而巳，尚足以制鲂𫚈之鱼，非制鲂𫚈而巳，盖鱼无不听从者。以刺鲁桓微弱，曾敝笱之不如也，其从如云。者。言云无定性，随风而巳。云升而生雨，故如雨继之。用，降而生水，故如水继之。言鲁桓微弱，不能防闲文。姜其倾从如雨之从天，其顺从如水之从，地者，初亦生，于如云，积以浸大而巳。故传曰：如云言盛也如。雨言多也，如水，言众也。盖一为盛，二为多。三为众。
鲛
鲛，海鱼也。状似鳖而无足，背文粗错，皮问有珠，可以饰刀，其子惊则入母腹中。盖龙珠在颔，鲛珠在皮蛇。珠，在口，鳖珠在足，鱼珠在眼，蚌珠在腹也。案天玄王物簿叙鱼殊曰：鱼之怀珠，至五十年，则无复鼓鳃脑。上有汗。其鬐鳞口眼皆异，鬐，当，紫色眼当，红色口当。赤色。又曰：怀珠之蛇，多喜投暗，见人张口向人吐气。如烬。是则蛇珠暨鱼亦有怀者。述异记曰：南海有鲛。人之室，水居如鱼，不废机织。其眼能泣则出珠。
䲡
䲡秋今泥䲡也。似鳝而短，无鳞以涎，自染，难握与。鱼而为牝牡。庄子所谓麋与鹿交，䲡与鱼游，一名鳛。。孙炎尔雅正义曰：鳛，寻也。寻习其泥，厌其清水旧曰：守鱼以鳖，养鱼以䲡。盖䲡性酋健，善扰，令鱼利转。制字从酋，岂为是乎？恩平郡谱云：䲡谓之𧍶，虾谓之笼𩼹谓之衫，蛇谓之讹。案古方有言须用流水煮药者。今䲡、鲲入江水辄死，则流水与止水果不同。韩文公：江鱼不池活。今鱼生流水中，则背鳞白而味美，生止水中，则背鳞黑而味恶。此亦三验。诗云：岂其食鱼，必河之鲂。盖流水之鱼，品流自异。
蛟
蛟，龙属也。其状似蛇而四足，细颈，颈有白婴，大者数园，卵生眉交，故谓之蛟，亦蛟能交首尾刺物也，故谓之蛟也。俗呼马绊，以其如此。述异记曰：蟒蛇月圆，蛟眉连生，连生则交矣。相书所谓交眉则蛟蜃之眉是也。一说蛟尾有肉环，刺物则以首贯之。旧云：凤骨黑，蛟骨青。记曰：伐蛟取鼍，登龟取鼋。郑氏谓蛟言伐者，以其有兵卫也。
龟言登，尊之。按古有蛟鲊，又有龙醢。夫龙，神物也，而可豢，是亦豕类尔，非真龙也。犬豕曰豢。夫惟可豢，是以可醢而食。字从肉，盖以此，故君子不欲豢于人也。俗说虎中有园虎，龙中有真龙。星禽衍法：日：角、木蛟、亢金龙、氏、土貉、房、日免、星、月狐、尾、火虎、箕、水豹、斗、木獬、牛、金牛、女、土蝠、虚日鼠、危、目燕、室、火猪、璧、水羭，奎、木狼、娄、金狗、胃、土雉、昂、日鸡、毕、月乌、嘴、火猴、参木猿、井木豻、鬼金羊、柳土獐，星日马、张、月鹿、翼、火蛇、轸水蚓。獬或作蟹，豻或作雁，盖非是。按角木日蛟，亢金为龙，奎木曰狼，娄金为狗，嘴火曰猴，参水为猿，翼火日蛇，轸水为蚓之类。是皆以类相从，特其气数有深浅尔。然则牛金曰牛，斗木宜为獬，鬼金日羊，井木宜为豻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