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春秋释例卷一
晋杜预撰
公即位例第一
隐元年「春,王正月」,传曰:「不书即位,摄也。」
桓元年「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」。
庄元年「春,王正月」,传曰:「不称即位,文姜出故也。」
闵元年「春,王正月」,传曰:「不书即位,乱故也。」僖元年「春,王正月」,传曰:「不称即位,公出故也。」
文元年「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」。
宣元年「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」。
成元年「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」。
襄元年「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」。
昭元年「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」。
定元年「夏六月癸亥,公之丧至自乾侯」。「戊辰,公即位」。哀元年「春,王正月,公即位」。右公即位凡八。
襄二十九年「春,王正月,公在楚」,传曰:「春王正月,公在楚,释不朝正于庙也」。
昭三十年「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」,传曰:「春王正月,公在乾侯。」不先书「郓」与乾侯,非公,且征过也。
三十一年「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」。传曰:「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,言不能外内也。」
三十二年「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」,传曰:「春,王正月,公在乾侯,言不能外内,又不能用其人也。」
释例曰:「凡有国有家者,必审别嫡庶,以明正统,君薨之日,嗣子之位,国已定也。」尚书顾命即是天子在殡之遗制也,推此亦足以准诸侯之礼矣。天子诸侯丧制与士不同,国史每备而录其得失。嗣子位定于初丧,而改元必须逾年者,继父之业,成父之志,不忍有变于中年也。遭丧继立者,每新年正月,必改元正位,百官以序,故国史皆书「即位」于策以表之。隐既继室之子,于第应立,而寻父娶仲子之意,委位以让桓,天子既已定之,诸侯既已正之,国人既已君之,而隐终有让国授桓之心,所以不行即位之礼也。隐、庄、闵、僖虽居君位,或有故而不修即位之礼,或让而不为,或痛而不忍,或乱而不得,礼废事异,国史固无所书,非行其礼而不书于文也。文公、成公先君之丧未葬而书即位,因三正之始,明继嗣之正,表朝仪以固百姓之心,此乃国君明分制之大礼,譬周康王麻冕黼裳以行事,事毕然后反丧服也。虽逾年行即位之礼,名通于国内,必须既葬卒哭乃免丧,古之制也。癸亥,公之丧至自乾侯。戊辰,公即位。丧在外,逾年而入,故因五日改殡之节,国史用元年即位之礼,因以此年为元年也。然则正月之时,未有公矣。公未即位,元必不改,而于春夏即称元年者,公未即位,必未改元。未改之日,必乘前君之年,于时春夏当名此年为昭公三十三年。及六月既改之后,方以元年纪事。及史官定策,须有一统,不可半年从前,半年从后。虽则年初,亦通此岁,故入年即称元年也。古法既然,故汉、魏以来,虽于秋冬改元,史于春夏即以元年冠之,是有因于古也。襄二十九年经书:「春王正月,公在楚。」传曰:「释不朝正。」凡公之行,始则书所如,还则书公至,今复书在楚者,明国之守臣,每月亦以公不朝之故告于庙也」。每月必告,而特于正月释之者,盖岁之正也,月之正也,日之正也,三始之正,嘉礼所重,人理所以自新,故特显所以通他月也。公之在外,所以阙朝正之礼甚多,唯书此一年,释此一事者,斯礼有常,非义例所急,故因公远出逾年,存此一事,以示法也。鲁之群公,以疾不视朔多矣,亦因齐事而见。亦释「不朝正」之义也。昭公之孙,每正月必书者,以孙告庙也。昭二十五年始出居郓及乾侯,累岁居外,而仲尼不书于经,故传曰:「不先书郓与乾侯,非公,且征过也。」既以非责公之妄,且明过谬之可掩,故不显书其在外,使若在国然也。自三十年至于终殁,则皆显书所在之地,传皆随年而互言其事,明罪之在公,非复过误也。三代封建,自上及下,降杀以两。君不亢高,臣不极卑,强弱相参,众力相须,贤愚相厕。故虽有昏乱之君,必有忠贤之辅。我周东迁,晋、郑是依。无知之乱,实获小白。骊姬之妖,重耳以兴。天下虽瓦解,而不土崩,海内虽糜沸,而不瓮溢。天生季氏,以贰鲁侯。季氏未有篡夺之恶,公虽失志,亦无抽筋倒悬之急,听用隶竖侥幸之私,既不能强,又不能弱,所以身死于外,见贬于春秋也。凡新君即位,必书元以明年首称王以壹纪统。
年之四节,虽或无事,必在于事难时也。传各言其所感而已。颖氏说以为鲁十二公,国史尽书「即位」,仲尼修之,乃有所不书。若实即位,则为隐公无让;若实有让,则史无缘虚书也。又贾氏云:「不书隐即位,所以恶桓之篡。」然则僖不篡闵,闵不篡庄,而此三君皆不书「即位」,复以何恶?隐公传则以「摄」为文,庄公传则以「姜出」为文,闵公传则以「乱」为文,僖公传则以「公出」为文。此皆是实不假文托义也。丘明于「四公」发传,以「不书」、「不称」起文,其义一也。刘、贾、颖又欲为传文生例,云:「恩深不忍,则传言不称;恩浅可忍,则传言不书。」博据传词,殊多不通。案:杀栾盈,则云「不言大夫」;杀良霄,则云「不称大夫」;君氏卒,则云「不曰薨」、「不言葬」、「不书姓」;郑伯克段,则云「称郑伯」。此皆同意而别文之验也。传本意在解经,非曲文以生例也。若当尽错综传辞以生义类,则不可通。苟说此一两事,虽欲槩观,终必泯焉。会盟朝聘例第二
隐十年春王二月,公会齐侯、郑伯于中丘。传曰:「春王正月,公会齐侯、郑伯于中丘。癸丑,盟于邓,为师期。」
桓二年春三月,公会齐候、陈侯、郑伯于稷,以成宋乱。傅曰:「会于稷,以成宋乱,为赂故,立华氏也。」
十四年春正月,公会郑伯于曹,传曰:春会于曹,曹人致饩,礼也。
僖元年秋八月,公会齐侯、宋公、郑伯、曹伯、邾人于柽。傅曰:盟于荦,谋救郑也。
五年夏公及齐侯、宋公、陈侯、卫侯、郑伯、许男、曹伯会王世子于首止。传曰:「会于首止,会王太子郑,谋宁周也。」九年夏,公会宰周公、齐侯、宋子、卫侯、郑伯、许男、曹伯于葵丘。传曰:夏,会于葵丘,寻盟,且修好,礼也。
二十一年秋,宋公、楚子、陈侯、蔡侯、郑伯、许男、曹伯会于盂,执宋公以伐宋。传曰:「秋,诸侯会宋公于盂,子鱼曰:祸其在此乎!君欲已甚,其何以堪之!于是楚执宋公以伐宋。」
文十七年夏六月,诸侯会于扈,传曰:「晋侯搜于黄父,遂复合诸侯于扈,平宋也。公不与会,齐难故也。书曰诸侯,无功也。」
宣七年冬,公会晋侯、宋公、卫侯、郑伯、曹伯于黑壤。传曰:晋侯之立也,公不朝焉,又不使大夫聘,晋人止公于会。盟于黄父。公不与盟,以赂免。故黑壤之盟不书,讳之也。襄五年秋公会晋侯、宋公、陈侯、卫侯、郑伯、曹伯、莒子、邾子、滕子、薛伯、齐世子光、吴人、鄫人于戚。传曰:「九月,丙午,盟于戚,会吴,且命戍陈也。穆叔以属鄫为不利,使鄫大夫听命于会。」
八年夏季孙宿会晋侯、郑伯、齐人、宋人、卫人、邾人于邢丘。传曰:「五月,甲辰,会于邢丘,以命朝聘之数,使诸侯之大夫听命。季孙宿、齐高厚、宋向戌、卫宁殖、邾大夫会之。郑伯献捷于会,故亲听命。大夫不书,尊诸侯也。」十四年,春,王正月,季孙宿、叔老会晋士匄、齐人、宋人、卫人、郑公孙虿、曹人、莒人、邾人、滕人、薛人、把人、小邾人,会吴于向。传曰:「春,吴告败于晋。会于向,为吴谋楚故也。」夏,傅曰:「于是齐崔杼、宋华阅、仲江会伐秦。不书,惰也。向之会亦如之。」卫北宫括不书于向,书于伐秦,摄也。
十六年春二月,公会晋侯、宋公、卫侯、郑伯、曹伯、莒子、邾子、薛伯、把伯、小邾子于湨梁。传曰:晋侯与诸侯晏于温,使诸大夫舞,曰:歌诗必类。齐高厚之诗不类。荀偃怒,且曰:诸侯有异志矣。使诸大夫盟高厚,高厚逃归。于是叔孙豹、晋荀偃、宋向戌、卫宁殖、郑公孙虿、小邾之大夫盟,曰:「同讨不庭。」
夏叔老会郑伯、晋荀偃、卫宁殖、宋人,伐许。传曰:「书曰会郑伯,为夷故也。」
二十六年夏公会晋人、郑良霄、宋人、曹人于澶渊。传曰:六月,公会晋赵武、宋向戌、郑良霄、曹人于澶渊,以讨卫,疆戚田。赵武不书,尊公也;向戌不书,后也。郑先宋,不失所也。二十七年夏,叔孙豹会晋赵武、楚屈建、蔡公孙归生、卫石恶、陈孔奂、郑良霄、许人、曹人于宋。传曰:宋向戌善于赵文子,又善于令尹子木,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。三十年冬十月晋人、齐人、宋人、卫人、郑人、曹人、莒人、邾人、滕人、薛人、把人、小邾人会于澶渊,宋灾故。传曰:「为宋灾故,诸侯之大夫会,以谋归宋财。」冬,十月,叔孙豹会晋赵武、齐公孙虿、宋向戌、卫北宫佗、郑罕虎,及小邾之大夫,会于澶渊。既而无归于宋,故不书其人。君子曰:信其不可不慎乎!澶渊之会,卿不书,不信也。夫诸侯之上卿,会而不信,宠名皆弃,不信之不可也如是。诗曰:「文王陟降,在帝左右。」信之谓也。又曰:「淑慎尔止,无载尔伪。」不信之谓也。书曰:「某人某人会于澶渊,宋灾故」,尤之也。不书鲁大夫,讳之也。
定十年夏,公会齐侯于夹谷,传曰:「公会齐侯于祝其,实夹谷。孔丘相,犁弥言于齐侯曰:孔丘知礼而无勇,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,必得志焉。齐侯从之,孔丘以公退。」齐侯闻之,遽辟之。将盟,齐人加于载书曰:「齐师出境,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,有如此盟。」孔丘使兹无还揖对,曰:「而不反我汶阳之田,吾以共命者,亦如之。」齐侯将亨公,孔丘谓梁丘据曰:「齐、鲁之故,吾子何不闻焉?事既成矣,而又享之,是勤执事也。且牺象不出门,嘉乐不野合。飨而既具,是弃礼也;若其不具,用秕稗也。用秕稗,君辱;弃礼,名恶。子盍图之?夫享,所以昭德也。不昭,不如其已也。」乃不果享。齐人来归郓、𬤰、龟阴之田。哀七年,夏,公会吴于鄫。传曰:夏,公会吴于鄫。吴来征百牢邾茅夷鸿以束帛乘韦,自请救于吴,曰:若夏盟于鄫衍,秋而尽背之。
十二年夏公会吴于橐皋。传曰:会吴于橐皋,吴使太宰嚭请寻盟。公不欲,使子贡对乃不寻盟。
秋,公会卫侯、宋皇瑗于郧。传曰:秋,卫侯会吴于郧。公及卫侯、宋皇瑗盟,而卒辞吴盟。
十三年夏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。传曰:夏,公会单平公、晋定公、吴夫差于黄池秋,七月辛丑,盟。吴、晋争先乃先晋人。
释例曰:「传曰:朝以正班爵之义,率长幼之序;会以训上下之则,制财用之节。明王之制,使诸侯岁聘以志业,间朝以讲礼,再朝而会以示威,再会而盟以显昭明,古之制也。春秋之世,文、襄之伯,其务不烦,更制三年而聘,五年而朝,有事而会,不协而盟,足以昭礼命事,谋阙而已。虽备此制,迫于事难,君臣交驰,相继于时或以拜朝,或以殷聘,初聘,报聘。来谓使而来见。疏数之节,无复常制,皆书有礼者,亦时之所宜也。」将求于人,必先下之,故公孙夏谢晋不敏,君子称善事大国也。称朝者,两君相见,揖让于两楹之间。聘者,使问于邻国。必皆使卿,尊君命也。会者,讲礼示威。遇者,草次相见。二国君各简其礼,若道路相逢遇也。盟者杀牲载书,大国制其言,小国尸其事,珠盘玉敦,以承流血,而同歃。地主致饩,侯伯致礼于其国都,则主人与于盟可知,故称客而不复称主,「盟于齐」、「盟于宋」是也。天子畿内封爵,各无明据,礼记又是后儒所集,亦不正与春秋同。今案春秋以考之,居三公六卿之位者,皆以伯爵、子爵居位,而别食采邑,经自因氏以为文。其称「公」者,皆三公,非五等之公也。称「伯」、称「子」,皆爵称也。通经、传既无称侯,又无称男者,天子之制,本不以此爵赐畿内也。毛、凡之等,始以列国入为公卿,世事天朝,而本封绝灭者,若灭虢、鄫之等,或畿内诸侯,据其本封兼仕王朝者也。王之公卿皆书爵,祭伯、凡伯是也。大夫称字,南季、荣叔是也。元士、中士称名,刘夏、石尚是也。下士称「人」,「公会王人于洮」是也。其或称「祭公」,举官而言也。单伯或称子,时王降爵也。附庸称名,「郳犁来」是也。鲁之叔孙父兄再命,而书于经。晋之司空亚旅一命,而经不书。推此,知诸侯之卿大夫再命以上皆书于经。自一命已下,大夫及士,经皆称人,名字不得见也。王之世子不名,诸侯之世子则名。「会王世子于首止」,「曹世子射姑来朝」是也。附庸世子称人,「邾人、牟人、葛人来朝」是也。此皆典策之正文也。至于夫子治春秋,则因事以示臧否。王官之宰,当以才授位,而渠伯纠摄父之职,出聘列国,故去字称名,盖姓渠名伯纠也。仍叔之子,王以恩使,故称父以讥幼弱。嘉陈之好,故不名其卿。贱谷伯、邓侯,故以名系爵。贬把伯,贵仪父诸,此谓夫子之变例也。名重于字,故君父之前自名,朋友之接自字。是以春秋之义,贬责书其名,斥所重也;褒厚显其字,避所讳也。传灭入例:卫侯毁灭邢,同姓,故名。又云:「谷伯绥、邓侯吾离来朝,名,贱之也。」又云:「不书蔡、许之君,乘楚车故也,谓之失位。」此皆贬诸侯之例。例不称人也诸侯在事傅有明文而经称人者凡有十二条丘明不示其义,而诸儒皆据案生意,原无所出。贬诸侯而绌爵称人是为君臣同文,非正等差之谓也。又澶渊大夫之会,传曰「不书其人」。案:经皆去名称「人」。至诸侯亲城缘陵,傅亦曰「不书其人」,而经总称「诸侯」,此大夫及诸侯经、传所以为别也。通校春秋,自宣公五年以下百数十年,诸侯之咎甚多,而皆无贬称人者,益明此等当时告命记注之异,非仲尼所以为例故也。楚之君臣,最多混错,旧说亦随文强生,善恶之状,混渎无已。其不能得辞,则皆言恶。蛮夷得志,然当齐桓之盛,而经以屈完敌之,若此必有褒贬,非抑楚也。此乃楚之初兴,未闲周之典礼告命之书,自生同异,犹秦之僻陋,不与中国准,故春秋亦未以存例也。楚之熊绎,始封于楚,僻在荆山,筚路蓝缕,以处草莽。及武王熊达,始居江、汉之间,然犹未能自同于列国,故经称「荆败蔡师」,「荆人来聘」,「楚人使宜申来献捷」,从其所居之称,而总其君臣。至于鲁僖,始称「楚人」,而班次在于蔡下。僖二十一年当楚成王之世,能遂其业,同公侯会于盂。楚之君爵始与中国列,然其臣名氏犹多差错。至鲁成二年,楚公子婴齐始乃具列。传曰:「卿不书,匮盟也。」兼为楚臣示例也。自此以上,春秋未以入例。自此以下,褒贬之义可得而详。吴晚通上国,故其君臣朝会不同于例,亦随、楚之初始也。庄三十二年庆父既杀子般,国人不与,惧而适齐。时鲁无君,其行无辞,盖假赴告之礼而出也。云「介葛卢,东夷之国也」,实以朝来,故传书其朝;不能备仪,故经但称「来」也。郤犨、文子交盟会鲁、晋之君,其意一也,故唯书「来盟」,举重者也。周礼诸侯之适子,誓于天子,则下其君礼一等;未誓,则以皮帛继子、男。此谓公、诸伯、子、男之世子出会朝聘之仪也。誓者,告于天子,正以为世子受天子报命者也。未誓,谓在国正之而未告天子者也。曹之世子未誓而来,故宾之以上卿,谓比于诸侯之上卿也,继子、男之末,命数相准故也。齐世子光,光之立也,闻于诸侯,则亦是未誓天子之文,于次亦当宾之以上卿,继子、男之末。晋侯嘉其先至,故特进之,令在滕、薛之上。此谓霸主临时之宜,非常例也。鄫之国君,既正属役于鲁,则降比附庸,不得复在诸侯本例,故世子从豹如晋,经不书「及」,传曰「比诸鲁大夫也」。胥命于蒲,本无嫌隙,申约言以相继,故传曰「不盟也」。郑人来渝平。公及齐侯平莒及郯之属,皆弃恶从好,盟要以成信,不歃血也。而宋人及楚平。暨齐平时实盟,而书「平」者,从赴辞也。昭六年冬,齐侯伐北燕,七年春而平,冬春相接,其间无异事,省文,故不重言燕,犹桓五年冬州公如曹,六年春因曰实来也。傅」。以其不分明,故超见齐、燕平之月以正之也。盟于邓、盟于荦,盟于戚。公既在会而不书其盟者,以理推之,会在盟前,知非后盟也。盖公还告会而不告盟也。诸侯畏晋而窃与楚盟,故书盟而贬其卿,此所以成晋为盟主也。吴之强大,始于会鄫,终于黄池,凡三会三伐三盟,唯书会伐而不书盟者,吴以盟主自居,而行其夷礼,礼仪不典,则神明不蠲,非所以结信义,昭明德,故不录其盟,不与其成为盟主也。既不与吴之为盟主,则宋、鲁、卫三国私盟可许,故无贬文也。稷之会,经称「成宋乱」,成,犹平也。桓公受赂立华氏,贪纵之甚也。恶其指斥,故远言始与三国为会之本意也。璧假易田而谓之假,皆所以讳国恶也。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,遂及齐侯、宋公盟。经备其事,而传无释文。公羊谷梁盖以为从鲁女媵陈国之妇于鄄,闻齐宋有乱,遂权事之宜,以成二君之好,一人而二事得失先见于当时,故但遂之而已也。襄仲既受命聘周,未发,又兼受命聘晋,故传云「将聘于周,遂初适晋也」。入自春秋九十余岁,鲁大夫于是始聘晋国,故云「初聘」也。齐仲孙之来,发于省鲁之难,故不言「聘」,不称其名,故曰「嘉之」。高子盟不称使,得遂之宜,亦其义也。祭叔来聘,传无明文。谷梁以为祭叔为祭公来聘。天子内臣不得外交,故不言「使」,不与其得外聘也。鲁受其聘,行其礼,故书「聘」也。盟者,假神明以要不信,故载辞或称「同」,以服异为言也。未有臣而盟君,臣而盟君,是子可盟父。故春秋王世子以下会诸侯者,皆同会而不同盟。洮之盟,王室有子带之难,襄王惧不得立,告难于齐,遣王人与诸侯盟。故传释之曰「谋王室」,以明王室𠡠其来盟,非诸侯所敢与也。践土之盟,王子虎临会诸侯而不同歃,故经唯列诸侯,而传具载其实,此实圣贤之垂意,以为将来之永法也。一年之间,诸侯辑睦,翼戴天子,而翟泉之盟,子虎在列,君子以为非天子之命,亏上下常节,故不存鲁侯而人子虎,以示笃戒也。诸在盟者,经皆夺其宠名,传既见所加罪,又重明不会公侯之法,明兼有二阙也。鸡泽之会,单子与盟,亦王所命也。大国之卿,当小国之君,是以得会伯子男也。传称叔老会郑伯,为夷故,此其义也。卫叔武称子,见丧称例。会以训上下之则,盟以申旧要之言,虽一时之事,所用礼殊。在会列众国之名,则在盟。总曰诸侯,因事约文。皋鼬之盟,鲁侯重见,会盟异处也。若夫会盟,名列未彰,总曰诸侯者,或会而无功,或功不及其事也。不书其会后者,通谓君臣相会,不及会所,故总书其国而不见地,所以避不敏也。若战阵之事,则皆列诸侯,唯不书战地。处父为晋正卿,动不以礼,而亲与公盟,故贬其族。族去则非卿,故以微人常称为耦也。以直厌不直,而随比称人,则所罪之名不彰,故特书处父也。」君于守臣,受命不受辞,出疆有可以利社稷者,专之可也。故襄仲始盟,赵盾遂会,盟伊洛之戎,四日之间,经再书「公子」,不可以遂事常辞显之也。古之盟会,必备礼仪,示等威,明贵贱,各以成礼为节,节制兼备,则名位不愆。华孙居扰攘之世,而能率由古典,所以敬事而自重也。使自重而事敬,则鲁尊而礼笃,故贵之也。至于宴会,追称先人之罪,为已谦辞,谦以失辞,故传云「鲁人以为敏」,明君子之所不与也。宋伐陈之贰,而受楚之讨,可谓守清丘盟信也。诸侯背宋不救,故传云「不实其言」。华椒奉君命以结信,当征言以成利者也,而承群伪之言,以误其国,故宋可为守信,而华椒亦受虚谬之贬也。袁侨后至,礼不敌诸侯,故以大夫盟大夫,礼之正也。溴梁之盟,总称大夫,文异于鸡泽者,记事者异,非传例也。邢丘之会,晋悼霸功,就德立刑,行其务不烦诸侯,故别遣鲁公而约以大夫听命。是时郑伯献捷而亲于会,则诸侯大夫虽在列,不为敌公侯。公侯之名无所加尊,故春秋特贬四国大夫,所以尊崇晋德,明示来世。尊晋侯者,明罪在大夫,犹尊秦谓之崇德也。蜀之盟,蔡侯、许君之参会,故婴齐无讥。澶渊之会,赵武、向戌、良霄以大夫而会鲁公,违古礼之制,其罪一也。戌加后会之尤,霄有不失所之进,文不得并言卿不书,罪之,故特言尊公,则非三人之所敌。三人之罪既正,而二人独以他义别序也。季氏专鲁禄之去公室三世矣。制命出于私门,非国所知也。叔孙豹,鲁之贤臣,欲匡难以矫时,故季孙惮之,不敢以已意假公命以敦叔孙,释已而依顺也。邾、滕之班,不列于会,豹不登朝,固请受命而行。临会,邾、滕降次,事非机危,既不驰请,又不辞会,而师意改命,失命之甚。君饱食于深宫,今一出命,恭命之使,所宜崇长,虽有小失,遂而申之。国内固知我君之命不可以违,则季氏有惧,而义士生心。君子以谓豹不倚顺以显弱命之君而辨小,是以自从,故以违命贬之也。蔡、许之君,附乘于楚,谓之失位。诸侯之卿,在于盟誓,一言之违,宠名皆丧。此则仲尼之微意,而明将来之刑罚也。卫北宫括惰于会,向摄于伐秦,一年之中,兴废随事,过而能改,「不远复,无祗悔」之义也。凡此三百七十余条,刘、贾、许君曲为辞义,来盟细碎,既非经传本体,又诸无传者,或有直辞,不须传文绝落,而诸儒皆妄为生义,趋于不穷。今诸经无传非直辞者,皆从阙文也。夹谷之会,齐侯劫公,孔丘以义叱之,以兵威之。将盟,又使兹无还责侵田,距齐之享,屈强国,正典仪,此圣人之大司也。徒以二君虽会,而兵刃相要,二国微臣共终盟事,故贱而不书,非所讳也。旧说以同于黑壤之辱,为负仲尼也。遇者,仓卒简仪,若道路相逢遇者耳。于礼诸侯冬见天子曰遇」。刘氏因此名以说春秋,自上与传违。案:礼,春曰朝,夏曰宗,秋曰觐,冬曰遇。此四时之名,今春秋不皆同。又于礼冬见天子,当是百官备物之时,而云遇,礼简易。经书「季姬、鄫子遇于防」,此妇呼夫共朝,岂用见天子之礼?于理皆违。战败例第三
释例曰:「长勺之役,虽俱陈而鼓音不齐。檇李之役,越人患吴之整,以死士乱吴。虽皆已陈,犹以独克为文者,举其权诈也。」「鲁败宋、莒,再发未陈之例者,嫌君臣有异也」。桓十三年战不书所。所者,期战所在之地也。公会战而后其期,犹及诸侯共其成败,故备书诸国而不书地。成十六年传曰:「战之日,齐国佐至于师。」此其类也。然则诸战书日者,日即从月计。此经当云「二月己巳,公会纪侯、郑伯」。今「退己巳于郑伯」之下者,春秋之例,公之出会,例多以月;要盟战败,例多以日。故「己巳」之文,在「公会纪侯、郑伯」之下。十二年十二月,「及郑师伐宋。丁未,战于宋」,亦其类也。令狐之役,晋人潜师夜起,而书「战」者,晋讳背其前意,而夜薄秦师,以战告也。河曲之战,秦、晋交绥;长岸之战,吴、楚两败。交绥并退,军士未憖,吴、楚俱病,莫肯以告,故皆书「战」而不书「败」也。邲之战,上军先陈,林父乃败,故书「战」又书「败」也。「楚之囊瓦,贪佩马以致讨,称人罪,贱之也」。鄢陵之战,楚师徒未大崩,楚子伤目而退,故指事而言也。言楚子身败,非师败也,故言「楚子败绩」。僖十五年,晋侯戎马还泞而止,为秦所获,师不大崩,故不言败也。若太叔段之比,才力足以服众,威权足以自固,进不成为外寇强敌,退复狡壮,有二君之难,而实非二君。克而胜之,则不言彼败绩,但书所克之名。覆者,谓威力兼备,若罗网之所掩覆,一军皆所禽制,故以「取」为文,专制之辞也。
母弟例第四
隐元年夏五月,郑伯克段于鄢,传曰:「公子吕曰:国不堪贰」公曰:无庸,将自及太叔完聚,缮甲兵,具卒乘,将袭郑。夫人将启之。公闻其期,曰:可矣。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。京叛太叔段,段入于鄢。公伐诸鄢。五月辛丑,太叔出奔共。书曰:「郑伯克段于鄢。」段不弟,故不言弟;如二君,故曰克;称郑伯,讥失教也。谓之郑志。不言出奔,难之也。
七年夏「齐侯使其弟年来聘」,传曰:「齐侯使夷仲年来聘,结艾之盟也。」桓三年冬,齐侯使其弟年来聘,传曰:「冬,齐仲年来聘,致夫人也。」
十四年夏五,郑伯使其弟语来盟,传曰:「夏,郑子人来寻盟,且修曹之会。」
宣十七年冬十一月壬午,公弟叔肸卒,传曰:「冬,公弟叔肸卒,公母弟也。」传例曰:「凡太子之母弟,公在曰公子,不在曰弟。凡称弟,皆母弟也。」
成十年春,卫侯之弟黑背帅师侵郑。传曰:卫子叔黑背侵郑,晋命也。
襄二十年秋陈侯之弟黄出奔楚。传曰:陈庆虎、庆寅畏公子黄之逼,诉诸楚曰:「与蔡司马同谋。」楚人以为讨,书曰陈侯之弟黄出奔楚,言非其罪也。
二十三年夏,陈侯之弟黄自楚归于陈。传曰:楚人纳公子黄。
二十七年夏卫侯之弟𫚋出奔晋。传曰:杀宁喜子鲜曰:逐我者出,纳我者死,赏罚无章遂出奔晋公使止之,不可。及河,又使止之,止使者而盟于河。托于木门,不向卫国而坐。
三十年夏五月天王杀其弟佞夫。传曰:儋括欲立王子佞夫,佞夫弗知。戊子,儋括围𫇭,逐成愆,成愆奔平畤。五月癸巳,尹言多、刘毅、单蔑、甘过、巩成杀佞夫。括、瑕、廖奔晋。书曰:天王杀其弟佞夫,罪在王也。
昭元年夏,秦伯之弟针出奔晋。传曰:秦后子有宠于桓,如二君于景。其母曰:弗去,惧选。癸卯,针适晋,其车千乘。书曰:秦伯之弟针出奔晋,罪秦伯也。
八年,春,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。传曰:哀公有废疾,三月甲申,公子招、公子过杀悼太子偃师,而立公子留书曰: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,罪在招也。
定十年冬宋公之弟辰暨仲佗、石𫸩出奔陈。传曰:宋公子地嬖蘧富猎地出奔陈,公弗止,辰为之请,不听。辰曰:是我迋吾兄也。吾以国人出,君谁与处?冬,母弟辰暨仲佗、石𫸩出奔陈。十一年,春,宋公之弟辰及仲佗、石𫸩、公子地,自陈入于萧以叛。传曰:春,宋公母弟辰暨仲佗、石𫸩、公子地,入于萧以叛。秋,乐大心从之,大为宋患,宠向魋故也。
十四年秋宋公之弟辰自萧来奔。
释例曰:母弟之宠,异于众弟,盖缘自然之情,以养母氏之志。公在虽俱称公子,其兄为君则特称弟,殊而异之,亲而睦之,既异隆友于之恩,亦以将为人弟之敬,成相亲之益也。通庶子为君,故不言夫人之子,而曰母弟。母弟之见于经者二十,而传之所发者六条而已。凡称弟皆母弟,此策书之通例也。庶弟不得称弟,而母弟得称公子。故传之所发,随释而称。诸称弟者,亲不言母,皆必称弟也。秦伯之弟针适晋,女叔齐曰:「秦公子必归。」此公子亦国之常言,得两通之证也。仲尼因母弟之例,据例以兴义。郑伯怀害弟之心,天王纵群臣而杀弟。夫子故探书其志,而显称二兄以首恶。佞夫称弟,不闻反谋也。郑段去弟,身为谋首也。然则兄害弟者,则称弟以彰兄罪。弟又害兄,则去弟以罪弟身也。推此以观其余,秦伯之弟针、陈侯之弟黄、卫侯之弟𫚋出奔,皆是兄害其弟者也。秦伯有千乘之国,而不能容其母弟,传曰:「罪秦伯也。」归罪秦伯,见针罪轻也。陈侯不能制御群臣,使逐其弟,传曰:「言非其罪也。」非黄之罪,则罪在陈侯。此互举之文也。至于陈招杀兄之子宋辰,率群卿以背宗国,披大邑以成叛逆,然不推刃于其兄,故以首恶称弟称名,从两下相杀也。统论其义,兄弟二人交相杀害,各有曲直,存弟则示兄曲也。郑伯既云失教,若于例存弟,则嫌善段也,故特去弟而两见其义也。若夫朝聘、盟会、嘉好之事,此乃兄弟之笃睦,非义例之所兴,故仍因旧史之策,或称「弟」,或称「公子」。践土之盟,叔武不称「弟」,此其义也。莒挐非卿,非卿则不应书。今嘉获,故特书之。特书犹不称「弟」,明诸书「弟」者皆「卿」也。经书「公子庆父伐于余丘」,而公羊以为庄公母弟,计其年岁,既未能统军,又无「晋悼王孙满幼知」之文,此盖公羊之妄,而先儒曾不觉悟,取以为左氏义。今推案传之上下,羽父之弑隐公,皆讼谋于桓公,然则桓公已成人也。传云「生桓公」而「惠公薨」,指明仲子唯有此男,非谓生在薨年也。桓公已成人而弑隐公,公即位乃娶于齐,自应有长庶,故氏曰「孟氏」,此明证也。公疾,问嗣于叔牙叔牙称庆父材,疑是同母弟也。传称季友,文姜之爱子,与公同生,故以死奉般。情义相推,考之左氏,有若符契也。今先儒说母弟善恶褒贬,既多相错涉,又云称弟,皆谓公子不为大夫者,得以君为尊。案传莒挐非卿,乃法所不书,书而不言弟,非得以君为尊也。凡聘享嘉好之事,于是使卿,故夷仲年来聘等。皆以卿称弟而行」。此例所谓「凡称弟皆母弟」,左氏传明文而自违之。颖氏又曰:「臣无境外之交,故去弟以贬季友;子招乐忧,故去弟以惩过。」郑段去弟,唯以名通,故谓之贬。今此二人皆书「公子」,公子者,名号之美称,又非所贬也。
吊赠葬例第五。
隐元年「秋七月,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、仲子之赗。」传曰:「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、仲子之赗,缓,且子氏未薨,故名。天子七月而葬,同轨毕至;诸侯五月,同盟至;大夫三月,同位至;士逾月,外姻至。赠死不及尸,吊生不及哀,预凶事,非礼也。」
三年「秋,武氏子来求赙」,传曰:「武氏子来求赙,王未葬也。」五年「夏四月,葬卫桓公」,传曰:「葬卫桓公,卫乱,是以缓。」桓十七年秋八月「癸巳,葬蔡桓侯」。
庄三年夏「五月,葬桓王」。传曰:「夏,五月,葬桓王,缓也。」闵元年「夏六月,辛酉,葬我君庄公」。传曰:「夏,六月,葬庄公,乱故,是以缓。」文五年「春,王正月,王使荣叔归含且赗」;三月「王使召伯来会葬」,传曰:「王使荣叔来含且赗,召昭公来会葬,礼也。」
六年「冬十月,公子遂如晋,葬晋襄公」。传曰:「襄仲如晋葬襄公。」
八年冬十月「公孙敖如京师」,传曰:「穆伯如周吊丧。」九年「春,毛伯来求金」,传曰:「毛伯卫来求金,非礼也。不书王命,未葬也。」冬「秦人来归僖公、成风之禭」,传曰:「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,礼也。诸侯相吊贺也,虽不当事,苟有礼焉,书也,以无忘旧好。」
宣十年夏四月公如齐。传曰:「公如齐奔丧。」
成十年秋七月,公如晋。传曰:「秋,公如晋,晋人止公,使送葬冬,葬晋景公。公送葬,诸侯莫在,鲁人辱之,故不书,讳之也。」
十八年冬十有二月丁未,葬我君成公。传曰:「葬我君成公,书,顺也。」
襄三十年冬十月,葬蔡景公。
昭六年春,王正月葬秦景公。传曰:「大夫如秦葬景公,礼也。」
十三年冬十月,葬蔡灵公。传曰:「葬蔡灵公,礼也。」
定十五年秋九月丁巳,葬我君定公,雨,不克葬。戊午日下昃,乃克葬。传曰:「葬定公,雨,不克襄事,礼也。」右内外葬一百有二,吊赠、会葬、求赙、拜葬二十六,错综其十八,以包通之。
释例曰:天子七月而葬,同轨毕至;诸侯五月,同盟至;大夫三月,同位至;士逾月,外姻至。各以赴吊远近为差等,所以通意叙事。周典四方诸侯,各自以其方会盟。虞书肆觐东后,地如岱礼,皆不施于异方远盟,故诸侯必以五月为断。夫哀死送终,臣子之所尽礼,是以未及期而葬,谓之不怀;过期而不葬,谓之缓慢,以示讥也。春秋从实而书,以示是非。卫桓公十四月而葬,传称「乱是以缓」,不以责卫,臣子之辞也。周室虽乱,桓王七年乃葬,亦由怠慢,故传称缓以示讥。召伯来会葬,传谓之得礼。宰咺归赗,但讥其缓。此天子使接诸侯之礼。先王之制,诸侯之丧,士吊,大夫送葬。及其失也,礼过于重。文、襄之伯,因而抑之。诸侯之丧,大夫吊,卿共葬事。夫人之丧,士吊,大夫送葬,犹过古制。故公子遂如晋,葬晋襄公,传不言礼;葬秦景公,传曰「大夫如秦葬景公」,特称礼也。一以示古制,二以示书他国之葬必须鲁会,三以示奉使非卿则不得书于经。此皆邱明之微文也。万国之数至众,封疆之守至重,故天子之丧,诸侯不得越境而奔,修服于其国,卿供吊送之礼讫」。葬卒哭而除丧文八年襄王崩,鲁侯无故,而穆伯如周吊,叔孙得臣会葬。此天子崩,诸侯遣卿供吊葬之经、传。葬赠之币车马曰赗,货财曰赙,衣服曰襚,珠玉曰含。然而总谓之赠,故传曰:「赠死不及尸。」秦之于鲁,本非方岳同盟,鲁薨不赴秦,秦不赗鲁,自是其常也。僖、穆二公虽有同盟之义,二君已卒,则二子亦非得用同盟之礼也。今秦康公远慕诸华,欲通敬于鲁,无以为辞,因狄泉有盟,追赠僖公,并及成风,假吊礼而行,故曰「礼也」。送死不及尸,故,谓不当其事。书者,书之于策,垂之子孙,以示过厚之好也。鲁君薨葬,多不顺制,唯成公薨于路寝,五月而葬,国家安静,世嫡承嗣,故传见庄之缓,举成书,顺以包之也。诸侯之葬,书经者甚多,至于葬蔡灵公,传独云得礼,以明存亡继绝,灭绝虽久,义不得废也。送终之式,必有定期,以雨后期,既非怠慢,礼成于备,故传称「礼」以明之。毛伯求金,亦但称非礼;武氏子来,但言「未葬」,所以示人君既葬讫,乃得行成君之制,宜非仲尼所改之例,故传礼以居之,因成文以示义也。凡崩、薨卒者,见经一百五十,不书「葬」者四十八。或鲁慢而不往,或乱而不葬,或讳而见隐,或丧而不成,直言时事之详略,无较例也。吴楚之葬,僭而不典,故绝而不书,以惩求名之伪也。周礼太史氏掌丧事,考其德行而赐之谥。及周之衰,天子不能帅礼,则臣子亦自奉谥,皆因葬而成其礼,故葬乃称谥。自卒而外,赴者皆正爵而称名,慎始考终,不敢违大典也。书葬者,皆从主人私称,客主之敬,各有夲末,谦敬各得其所,而后二国之礼制成也。贾颖云:「君弑不书葬,贼不讨也。」案:蔡世子般弑其君,国人不讨而书「葬」;宋长万弑君,国人醢之,而不书「葬」,此违经传者也。「薨」、葬蔡桓侯独不称「公」,刘、贾、许曰:「桓卒而季归,无臣子之辞也。蔡侯无子,以弟承位,群臣无废主,社稷不乏祀,故传称蔡人嘉之,非所贬也。」把伯称子,传为三发。蔡侯有贬,传亦宜说。史书谬误,疑在阙文也。凡公所出朝、聘、奔丧、葬,皆止书「如」,不言其事,此春秋之常。宣十年,「公如齐」。刘、贾、许曰:「不书奔丧,讳过也。」于聘例既不宜独生此义,又讳过之意,欲依成十年「公如晋」,所讳在于不书晋侯葬,亦复不同也。
大夫卒例第六
隐元年「冬十有二月」「公子益师卒」。传曰:「众父卒,公不与小敛,故不书日。」
五年「冬十有二月辛巳,公子𫸩卒」。传曰:「冬十有二月辛巳,臧僖伯卒。」公曰:叔父有憾于寡人,寡人弗敢忘,葬之加一等。
文十四年秋九月甲申,公孙敖卒于齐。传曰:穆伯请重赂以求复,惠叔以为请,许之,将来。九月,卒于齐,告丧,请葬,不许。
十五年夏齐人归公孙敖之丧。传曰:「齐人或为孟氏谋,曰:鲁,尔亲也。饰棺置诸堂阜,鲁必取之。从之。卞人以告。惠叔犹毁以为请,立于朝以待命。许之。取而殡之。齐人送之。书曰:齐人归公孙敖之丧,为孟氏,且国故也。葬视共仲。」
宣八年夏六月,公子遂如齐,至黄乃复。辛巳,有事于太庙,仲遂卒于垂。王午,犹绎。万入,去籥。传曰:「有事于太庙,襄仲卒而绎,非礼也。」
襄五年冬十有二月辛未,季孙行父卒。传曰:「季文子卒,大夫入敛,公在位。宰尤家器为葬备。」
昭十五年春二月癸酉,有事于武宫。籥入,叔弓卒。去乐,卒事。传曰:「禘,叔弓莅事,籥入而卒。去乐,卒事,礼也。」定五年夏六月丙申,季孙意如卒。传曰:「季平子行东野,还,未至,丙申,卒于房。」右大夫卒三十一,错综其七以包通之。
释例曰:「君之卿佐,是谓股肱。股肱或亏,何痛如之!」疾则亲问焉,死则亲其小敛、大敛,「慎终」。归厚之义也。故仲尼修春秋,卿佐之丧,公不与小敛大敛,则不书日,示薄厚,戒将来也。即亲新死小敛为文,则但临大敛及不临其丧,亦同不书日也。公子𫸩、季文子,经皆书日,传又因事以见恩厚。此皆丘明所以申寻二例,互相起发之意也。公孙敖纵情弃命,既已绝位,非大夫也,而备书于经者,惠叔毁请于朝,感子以赦父,敦公族之恩,崇仁孝之教,故传曰:「为孟氏,且国故也。」仲遂、叔弓皆遇祭事而卒,得失之义,存于所书之辞,各如其事,故传得直言举礼以正之也。傅称「朝聘而终,以尸将事」,又有朝聘而已遭丧之礼。今仲遂至黄而复,道死于垂,明不以尸将事也。垂实齐地,故书之。鲁大夫卒其境内,则不书地。传称「季平子行东野,卒于房」是也。其或公疾在外,大夫不卒于国,而犹存其日者,君子不责人以所不得备,非不欲临也。其生见经传,死而不书卒者,皆不得以卿礼终也。凡日月者,所以纪远近,明先后,盖记事之常录,各随事而存其日月,不有阙也。国史集而书于策,则简其精粗,合其同异,率意以约文。案春秋朝聘、侵伐、执杀大夫、土功之属,或时或月,皆不书日;要盟、战败、崩薨、卒葬之属,亦不皆同,然已颇多书日。自文公已上,书日者二百四十九;宣公已下,亦俱六公,书日者四百三十二。计年数略同,而日数加倍,此则久远遗落,不与近同也。承他国之告,既有详略,且鲁国故典,亦又参差。去其日月,则或害事之先后;备其日月,则古史有所不载。故春秋皆不以日月为例。唯卿佐之丧,独托日以见例者,事之得失,既未足褒贬人君,然亦非死者之罪,无辞可以寄文,而人臣轻贱,死日可略,故特假日以见义。日食传曰:「不书朔与日,官失之也。」甲乙者,历之纪也;晦朔者,日月之会也。日食不可以不存晦朔,晦朔须甲乙而可推,故日食必以书朔日为例,于大夫之卒,唯以不存甲乙为义。丘明之传,月无征文。日之为例者,二事而已,其余详略皆无义例也。而诸儒溺于公羊、谷梁之说,横为左氏造日月褒贬之例。经传久远,本有其异义者,犹尚难通,况以他书驱合?左氏引二条之例,以施诸日无例之月,妄以生义,此所以乖误而谬戾也。
僖三十三年冬
十二月,公至自齐。乙巳,公薨于小寝。陨霜不杀草,李梅实。晋人、陈人、郑人伐许。凡四事,皆当共系十二月。贾氏唯以二事系月,云:「月者,为公薨不忧陨霜李梅实也。」然则假设不忧,即不得书月,不得书月,则无缘知霜不杀草之月,又告至伐许在何月,为可去此乱注记诡惑后世也。温之会,有日而无月,贾氏云:「欲上月则嫌异会,欲下月则嫌异月,故但书日。」即如贾氏例,本自可书月,而悬属下事,奚独于有日而无月者十四处,未闻所解说此一事而复自违。邾文公卒,公使吊焉,不敬。因云吊有阙,故不书日。把伯益姑卒,经亦不书日,而传曰:「吊如同盟,礼也」,复不申解。公孙敖出奔。贾氏曰:「日者,以罪废命,大讨也。」公子庆父弑君出奔,应在大讨,而经不书日,何以又不说?盟之见经百有三事,其五十三不书日,五十书日。贾氏、许氏曰:「盟载详者日月备,易者日月略。」详易之别,殊无其证。清邱之盟,恤病讨贰也。湨梁之盟,同讨不庭,辞无详易,而湨梁书日,清邱不书日。此比甚多,皆散他例,略因此论举数事焉。先世通儒而乖妄若此者,由于左氏与公羊、谷梁阙。阙者,谓左氏不传春秋,世无盟主,听断可惑,假取二传以救当时之事,然亦后进君子所当悟思也。春秋释例卷一